去了乌镇,一连赶上几天阴雨连绵的天气,后来听当地人说,乌镇大半年的光景都是会下雨的,我比较喜欢雨,尤其是乌镇这种“润物细无声”的绵绵的雨,以最柔情的姿态,以最广阔的范围来到人间,与人间的水相会。
在接下来没有雨的日子里,乌镇也是一团水汽,一团雾岚,一个潮湿的梦。乌镇就是湿漉漉的,湿淋淋的,枕水而居的石板路木窗子总带着那一重湿意的。红灯笼是少不了的,但也不能太多。红灯笼是乌镇的印章,在一重重写意山水之上,在一方方景深纵深之后,印上一枚红红的印章,这才是生动的乌镇。烟雨迷离中的红灯笼。它不是一种喜庆,而是一种跳动,一种拨动。拨动我的湿意,直到让我觉得我也是一身的水沥沥。
在东栅的那一头,走过来,街是一整条的,青石板是一整条的,木窗子一整排一整排,连雨都是我一个人的,它直接敲打在我的伞上,啪嗒啪嗒。然后,又顺着伞布,碎落在青石板上。我不用停下脚步,因为整条街就是静止的,即便我在走动着,我都感觉自己是静止的。我仿佛一个静物,自己在给自己写生。我仿佛一个静物,不思考自己,只想着这样的云情雨意,这样的乌镇。
我一回眸,也是一整条的街,一整条的青石板路,一整排一整排的木窗子。我很愿意我被安放在这样逼仄的街道,因为太局限了,反而拥有了属于我一个人的逼仄的完整和广阔。因为太逼仄了,我才觉得好像是一直都走不到尽头的,那样长,那样长,长得不需要出来,就一直都这样着。
其实走出东栅时,我的裤子和鞋子已经湿了。吃了一碗暖暖的面,夜了。我卷起湿湿的裤脚,要夜走西栅了。东栅是茅盾故居,是乌镇古老的镇中心,而西栅是刚开放的,比东栅丰富。西栅的地形是一个“非”字,而东栅就是一条平行线。西栅比东栅长得多,也要妩媚和野趣得多。它美丽得让我迷了路。好多次,我走在了“非”字的横上,还以为自己走在竖上。人更少,雨更大了,我走失在雨夜的西栅。青石板路的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民宿,打烊了,晕着湿雾雾的光,我的脚步慌乱起来,因为全身都湿透了,我把裤脚卷到了膝盖上,我向着灯光亮的地方走,有一种新奇而索探的兴奋,单拱桥,双拱桥,三拱桥,倒影是一团光亮,雾气是一团光亮。我听到倒豆子般的雨声和我的鞋子汩汩冒水的声音。终于,是一处闹热的场所,一抬头,步—步—莲—花,是一个酒吧的名字。我有点怀疑这个酒吧是为了让人走失的,走失的人,会在这亮处喝上三两杯淡酒,走失的人会更加明白什么叫做步步莲花。
到得出口,是惟一的一条水路,坐在船上,有点惊神未定,船家拍着桨,打破了这一夜的沉迷。我方得回过神来,天上地下,整个乌镇,全湿透了。